Anne

要有多愛你，才能抵擋這一切呢？

要有多不捨，才能拼命留在這裡呢？

剪了翅膀的雁，又能飛去哪裡呢？

美麗的豐厚羽翼，成了好獵者的目標。

無數個殘酷的陷阱，無數次漫長的追殺。

逃得累了，又能如何呢？

耳已不能聽，眼已不能看，口已不能說。

就連閉上眼，都能感受到子彈擦身而過的驚恐。

糾纏的繩索，綑綁了雙足的自由。

哀鳴著，悲泣著，又能如何呢？

一次又一次，放棄了掙扎。

一次又一次，放棄了求生。

掙扎，只是讓傷痕更深而已。

求生，只是死去之前的序曲而已。

乞求著同情，乞求著救贖，乞求著解脫。

但，好獵著最欠缺的，就是同情。

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沒有救贖這回事。

唯一的解脫，就是認清不可能解脫的事實。

你的無辜，是我奮力捍衛的原因。

由你而起的紛亂，其實和你無關。

有關的，是人性中最醜陋卑劣的那一面。

犧牲者，一個就夠了。

但，你的無辜，也是我最沈重的枷鎖。

若不是心疼，又何苦守在這無望的地方呢？

愛著你的無辜，也痛恨著你的無辜。

更痛恨的，是如此深愛著你的自己。

牽著你的手，就不想再放開了。

任憑惡狠狠的棍棒一再襲來，也無法鬆開手。

眷戀的，是你手心的柔軟，又或者是，你眼中的哀傷。

即便，將倒在你腳下，失去了氣息，也在所不惜。

就像雛鳥認定了母親般，我的眼裡只有你的存在。

跟隨著你的步伐，遠行或停駐或徬徨或轉身。

而你，領著我前去的，是美好的未來嗎？

眼前的凌遲，就是該付出的代價嗎？

傷痕累累的我，真能陪你走到最後嗎？

又或者，終究是獵人殺戮後的戰利品呢？

若真有那麼一天，再也無法支撐了，你會如何呢？

看著支離破碎的殘骸，你會為我掉下眼淚嗎？

我已經累了，不想再抵擋了。

施暴著的固執，遠超過你我的想像。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輪迴，就這樣結束吧！

我累了，真的累了。

那片廣闊的天空，有著懷念的味道。

飛離這裡，才能再一次看見自己的影子。

遙不可及的前方，應該是溫暖的家園吧！

總有一天，真能自由吧！

想像，讓痛楚稍稍減輕了些。

漫流不止的血，淹沒了曾經美麗的羽翼。

不想放開的手，沒了繼續緊握的力氣。

你垂下了雙手，並沒有掉淚。

太過愛你的我。

即將死去。

《10000 miles‧Mary Chapin Carpenter》